两个人的爱情,四个人的故事

8 空白的记忆和惨白的脸(上)
Joe的老婆到底是来了, 于是久旱逢甘霖的Joe开始变得夜夜劳作,也顾不上形单影只的我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开始学会四处游荡, 像个孤魂野鬼, 出没在Adelaide的大街小巷.有时候我会鬼使神差的开回到以前住的地方, 停在路边, 点上根烟, 然后静静的闭上眼睛, 让自己的思绪慢慢的倒转. 一年前, 两年前, 三年前. 那些我越想忘记的东西, 便越会清晰的浮现.


我最常驻足的地方是42A, 42A 是门牌号, 那是我和Joe在Adelaide 最早的栖身之所. 我和CiCi 也是在那里开始的, 在那里我的记忆没有瑕疵, 美好而又充满憧憬. CiCi 一直没有搬过来.用她的话说是, 两个人还不太了解, 这么早住到一起不合适.女人的自我保护意思总是很强的, 我也不强迫,但是每晚我都会跑去她的学生公寓接她, 然后她就会跟我回家,第二天早上我把她送到学校, 然后晚上我放学的时候再去接她, 几乎每天如此, 乐此不疲. Joe形容我们这种关系是, 合作并保持距离. 我说重在合作.距离,不是问题. 男人要是发起情来, 真的是翻江倒海无敌的执着, 别说是每天十多公里的距离, 就是南北半球相隔, 一个月也可以飞个几回. Joe 其实是颇不屑于我每天搬运工似的生活.他说,累. 当然若干年后的今天, 那个为了Jesscia 一个月飞回国内2次的男人再也不会那么说了. 每每我们不经意提起往事的时候都会不胜唏嘘, 站着说话的人果然不嫌腰疼啊.


CiCi 做饭的时候很美,我不止一次跟Joe说过. 出的了厅堂的女人好找,下得了厨房的也不少. 而两者兼而有之的,则是稀有动物了. 我一直很庆幸自己遇到了CiCi , 因为她在我心中是完美的, 至少在发生KFC 门之前. 我不知道爱到底该怎么定义, 但我知道我对这个女人是那么深深地迷恋. 我会在她做饭的时候陪她呆在厨房, 看着她切菜, 点火,下锅, 然后贪婪的嗅着马勺翻炒出的袅袅香气. 我会在菜将出锅的时候从背后抱住她, 蜻蜓点水般的吻着她的后颈, 含着她小巧而半透明的耳垂, 然后轻轻的吹出三个字:我爱你.CiCi在这个时候会转过身来, 我们深情对望,然后在我要低头吻下去的时候, 很无厘头的说:” 请不要跟我争氧气.” 然后头一低, 挣脱了我的魔掌.一边跑向餐桌一边说:” 快, 快, 盛饭,盛菜, 饿死老娘我了.”这个女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带给我愉悦. 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哄我开心, 在我开心的时候让我更开心. 我说CiCi, 你就是我的守护天使, 你不能离开我, 你要是离开我我就活不下去了. CiCi说, 那假如我犯了错呢, 你会不会不要我? 我说不会, 我说要是有一天我们分开, 那先离开那个一定不是我. CiCi 说:”拉钩.” 我笑着打开她手,说:” 你这太山寨了, 学我.”


我和CiCi 就这样的快活的生活了两个多月, 直到快过年前, 问题来了. 我和Joe 是要回家过年的, 为此我们早已订好了往返的机票, 而CiCi 却没有这个打算. 我劝CiCi说, 要不一块回去吧, 丢你一个人在这, 我很为难. CiCi 说她不想家, 想留在这打打工, 何况我们开学的时间不一样, 等我回来, 她早开学了. 虽然我也很是不舍, 不过回家喜悦早就把一切都冲到脑后. 我忘了去问CiCi 为什么会不想家, 也没察觉在机场CiCi送我们走时的不舍. 我不知道原来CiCi也很想家, 也很想回去看看她的爸爸妈妈, 可是她没有钱了. 是的, 我竟粗枝大叶的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而倔强的CiCi也从未跟我提及.直到那个让我刻骨铭心的夜晚之后我才发现, 原来我对她从未真正的了解过. 我对她的爱恋只是因为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 而她背后的生活我却一无所知.我傻兮兮的跟Joe说, 我说这孩子太没人情味了,过年都不回家,不孝啊. 我甚至在机场分别的时候还在唠唠叨叨的跟CiCi说, 应该回家,应该回家, 过年时一家团聚才团员嘛. 在出关的前一刻我吻了CiCi, 我说:” 想通了就回来, 我在家等你啊.” CiCi 的眼泪就止不住的下来了, 我当时以为她只是舍不得我, 我哪里知道, 她也是那么的想回家, 她也不想一个人过没有一点年味的春节. 没有了CiCi 的我是会很孤独, 但是没有了我的CiCi 一样是很寂寞.在747腾空而起的瞬间, 我的脑海里突然间出现了与CiCi 离别时的画面,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 无助的挥着手,脸上是还未干透的泪. <无间道2>里吴镇宇有句很经典的台词: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正如四年后的我, 当我第二次送CiCi 去机场的时候, 亦如当年的情节, 只不过留下的变成了我. 我们依旧吻别, 在CiCi进关以后, 我转身, 背对着她挥挥手, 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四年一个轮回, 我种的因, 这是我的果.


我对CiCi 的记忆在这两个多月里是空白的. 朋友们参加工作后的酒量真是突飞猛进, 以至于在澳洲习惯了一瓶Cooper能喝一晚上的我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我就那么每天醉生梦死的应付着杂七杂八的饭局.CiCi, 澳洲,都好像成了很遥远得回忆. CiCi给我打过电话, 她兴奋的说找到了一份工作, 虽然赚的不多, 但至少够日常的生活了. 我含糊的应付着, 心里却想财迷,怎么小小的年纪就长了个钱串子的脑袋. 我那时跟本不知道, 就那么一点点的钱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我也跟本不知道也是钱让我们两地相隔, 以至于我错过了生命中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可见冥冥中主宰万物的不是上帝,也不是老天爷.而是人人都号称鄙夷以示清高的铜臭之物.有钱的确不是万能的, 但是没钱却又真的是万万不能的.CiCi 知道我对她放假不回家留在澳洲打工的做法颇有成见, 所有一有空就会打电话给我. 开始我还勉强应付着, 后来便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你没事打打工挣钱多好啊, 聊天不是瞎当误工夫嘛. 电话那头的CiCi变得默不作声, 她知道我在讽刺她. 她挂了电话.从此以后的两个月里, 我便再没了她的任何消息. 我不在乎, 因为我有朋友,我有亲人, 我有打不完得通宵麻将,我有喝了吐吐了喝永远胃里都不闲着得酒局. Joe 说, 你人格分裂吧, 一回国你就不是你了. 我说, 我就是刚破了戒的和尚, 荤的,素的,全来吧. 我说, 这国内原本没有好男人, 到了澳洲就变成好男人了.我说, 来哥们, 走一个. 说这话的时候我两眼猩红, 舌头打结, 已经一瓶芝华士下肚的我早已忘了那天是2月14日, 全世界都一样, 情人节.

呵呵 Jeny姐太捧场了  爱死你了  别误会 是热爱的爱

9 空白的记忆和惨白的脸(下)


想嫁个好男人吗, 那去澳洲吧,因为那里是女人的天堂.想当个好男人吗, 那也去澳洲吧, 因为那里是男人的地狱. 我是无神论者, 但是我却越来越相信因果之说. 四年前我送给了CiCi一个绝望的情人节, 四年后她将还我一个更绝望的.四年前,我曾鄙视过为了赚钱而不回家过年的CiCi, 而四年后,同样是因为赚钱,我才会犹豫着而迟迟不愿离开早已让我心碎的Adelaide.我总想Sean不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吧, 这个世界本不该有Sean这个忧郁的让人蛋疼的家伙. 这个世界原本只应该有一个烟哥, 是的, 在国内,他们叫我烟哥. 因为我常常会烟不离手, 烟雾缭绕中仿佛让我有置身仙境的感觉. 我沉迷于每次Zippo 弹起时的脆响, 那火焰与烟丝接触时的吱吱啦啦, 在中国烧出了我的颓废, 在澳洲则燃出了我的寂寞.


再见到CiCi 已经是3个月后的事情了,之所以没有马上见她,那是因为刚回来的我还不是Sean, 是烟哥. 再见到CiCi的时候她很瘦, 简直是皮包骨头. 她搬家了, 搬到了一处专门出租给留学生的HOUSE里, 她说那便宜. 那个时候应该是五月份吧, Adelaide 的秋天又到了. 她在寒风中瑟瑟的等我, 只因我百般哀求要见她最后一面. 她犹豫的答应了, 我想她应该还是很留恋Sean的. 因为Sean 曾对她百般体贴, Sean曾恋的她很执着, Sean 在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爱你”的时候, 是会一直把这三个字送到她心里的. 遗憾的是那天我的道歉并没有得到她的原谅, 我费尽唇舌的辩解只换来了CiCi的两个字, 晚了. 我不是很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因为当时的我不会知道她的房东就是KFC.


有一句话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正如有很多同情我被抛弃的人一样, 也有很多人会说我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好男人Sean, 便不会多出了那个可怜的坏女人CiCi. CiCi 是在我软磨硬泡了许久之后才答应原谅我的, 我曾许诺说, 这个世界上以后只有一个Sean, 不会再有烟哥了. 再有下次,你把我阉割了. CiCi 笑笑, 或许她觉得跟本就不好笑. CiCi 虽然原谅了我, 可是却不再频繁的跟我回家了, 也从不在我这过夜. 她对我的态度不是很冷也不会很热. 在我每次努力的制造些惊喜的时候也只是礼貌的笑笑, 她的整个人充满了沧桑感, 甚至有的时候说着说着话,便不知不觉地流泪了. 我真的开始心疼她了, 我发觉这个女人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如果开始爱上她是因为寂寞的话, 那么第二次爱上她完全是因为我已经将她当作亲人了. 她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难以割舍, 无法放下.我开始不知不觉地叫她”媳妇儿”. 在我的字典里, “媳妇儿” 才是那个可以一辈子同甘共苦, 相依为命的人.至于”老婆”, 只不过是在一夜倾情之后忘了对方名字的代称罢了.


我努力的尝试着尽可能为CiCi 做点什么来弥补我的过错, 我不会做饭,但我学会了煲汤,虽然我从不喝汤. 我要煲鸡汤给CiCi喝, 因为她的脸色在我回来后一直很苍白, 没有一丝血色. 我问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说贫血. 我喜欢在每次她来到家里的时候给她端出火候正好的乌鸡汤,然后就坐在她对面,静静的看她喝完. 我想起了跟CiCi 一起吃饭时的样子, 她也是坐在我的对面, 也是那么静静的, 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把一盘菜吃完. 有的时候能为心爱的人做点什么要比心爱的人为你做点什么幸福感会更强一些的.我看着低头默默喝汤的CiCi总是想说, 我差点就错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怪难为情的. CiCi总是会认真的喝完每一碗汤,然后把汤里的肉挑出来对我说:” 你不喝汤, 这肉也有营养, 你可以吃的.”然后我就会接过她的碗把剩下的精华一股脑的扒拉到嘴里, 一边鼓着嘴猛嚼,一边对她傻笑.CiCi这时候才会抬起头看着我, 嘱咐着说:”慢慢吃, 别噎着.”一次CiCi在喝汤的时候突然抬起头问我:”假如我说我们曾经有过孩子你信嘛? “我一愣,说:”什么? 真的吗? 什么时候? “她便摇摇头,又低下了,说:”我开玩笑呢”.以后便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话题.


让我发现CiCi 身体虚弱下来的真正原因完全是一个偶然, 那是在我们搬家之前. 因为我和Joe 的房子到期了. 我就希望CiCi 能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一方面方便我们互相照顾, 另一方面我也不用再老往她那跑了,省去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开始CiCi 是并不愿意的, 但是经不住我的苦苦哀求便答应了. 只是她说她有个前提条件, 就是每周末要到远房亲戚家住两天. 头脑简单的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竟然连问都没问, 她在Adelaide 哪来的远房亲戚.给CiCi 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并不在家, 她要上课, 于是就叫我把打好包的行李先搬过去. 行李不多, 无非是一些书和衣服之类, 我很快便搬到了车上. 想想歇歇气的我便倚在敞开的后背箱旁抽烟. 也许是上天注定吧, CiCi把桌子的抽屉就整个那么拿下来的, 这样可以在搬过去的时候方便的装回去, 抽屉里的东西就没有拿出来.我闲来无事的就随便的翻了翻, 女孩子的东西总是很可爱, 我看到了她的日记本, 很卡通的那种, 好奇心驱使下我很手贱的就打开看了. 日记无非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无非是一些日程安排和一些牢骚罢了.可就是在我想放回去的时候,无意中一张纸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打印的收据, Title 是 Women’s and children’s Hospital. 我的手开始有些抖了, 我想到了CiCi 跟我说的玩笑话, 我看了一下收据的内容和上面的时间, 我知道那不仅仅是个玩笑了. 这个倔强的女人, 竟然一声不吭的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几个月她的身体那么的虚弱,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再三的恳求她都不肯住在我那.这个傻傻的女人, 如果我真的跟她分开了,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她的肚子里曾经有过我的骨血.


我是恨CiCi, 因为她曾背叛过我, 现在又离我而去. 但我又无法恨她, 因为所有恨的根由其实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努力去忘记的就是我最想回避的.我敢在别人面前揭开自己身上的疤,却懦弱的惧怕展示留在别人身上的痂.在我把CiCi从寒风中拉回来的那个夜晚,我和她的心都好似碎了的花瓶, 虽然后来两个人都努力的想修复完整, 可是隐隐的却始终存在着斑斑裂痕. CiCi的远走或许是注定的, 因为虽然我们幸福过, 但却永远也无法回到相爱的原点了.